第23章
其实我的抑郁症真的不算重,毕竟已经这么多年没有犯过了,曾经我一夜一夜的睡不着,每一刻都想着去死,后来我母亲先死了,她给了我响亮的一巴掌。
我在书柜裏头翻出药箱,找了找,找到很久以前的利醅酮片,看了看已经过期了,便丢了回去,心下依然觉得还不至于要严重到吃药的程度……
成钧做好饭菜叫我,他还是那样百分百体贴的好情人,如果我可以忘记那个鸟笼的话,我应了声,将药箱放回去,他在桌子那儿看到问了句:“找什么药?你哪里不舒服么?”
我摇头说:“就是翻翻还有没有创可贴而已。”
他看了一眼那药箱,说:“一会我让人买了送来,你看还需要买什么常用药不,还有你那剃鬚刀不好用,买个电动的好不好?”
我不说话,他好像是徵求意见,其实我如果反对他自然会用别的办法让我答应,其实用刮胡刀还是以前做民工时候的习惯,大棚裏头大家都混着用,我害怕,自己去买了几块钱的简易刀具,后来就喜欢上那种刀片缓缓刮过肌肤的感觉。
我默默吃饭,他却一反常态地和我聊天,他从前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,如今却和我平民化起来:“那天听刘方平说,过完年开学,听说咱们那高中学校要搞百年校庆,邀请了我出席,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?和我回家过年好不好?我带你见我家人。”
我淡淡说:“那边太冷,我不想去。”
他笑了笑:“回去散散心也好啊……我们住的那房子,我让人买回来了。”
我觉得喉咙仿佛噎住,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我对那裏应该眷恋不已流连忘返?
我忽然站起来将桌上的菜全推到了地上,没去看他的脸,转身去了浴室将门锁上。
我情绪不对劲,但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。
浴室门居然能被他打开,我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吼:“你能不能给我点自己的空间?”
他犹豫了一会儿,看了眼浴室架子,那上头还横放着剃鬚刀,我反应过来,他怕我自杀,我冷笑了声,转头出了浴室,他过来有些半强硬的将我抱住,一直拉我到了床上,将我压在床上直视我的眼睛说:“嘉树,放鬆些,你为什么生气?能告诉我么?你不喜欢刘方平?发生了什么事么?”
我被他压制着,胸前起伏了一会儿,忍住气冷冷道:“让我安静行么?”
成钧看了我一会儿,将我放开,过去收拾碎在地上的碗碟……他今晚做了很久,这些日子他都很精心,每天菜色都不同,但是我依然胃口不太开。他和从前一样的宠我,和从前一样,像一个容忍着坏脾气的爱人一样,包容,细心,无微不至,但是该放弃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放弃。
我不知道这一次期限是多长,但是我不是从前的罗嘉树了,单纯而寂寞的渴望爱,贪恋温情,所以他提出了更完美的诱饵——带我见家人。
十七岁的罗嘉树自己都怕家人知道,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见恋人的家人,他一心想着努力读书,考上大学,出人头地以后,再和恋人一起慢慢克服所有的困难,将来的日子还很长,什么都可以慢慢筹画。
三十岁的罗嘉树却知道,就是见了家人,也证明不了任何,因为他随时可能不爱你了。他手裏掌握一切,可以轻而易举的单方面放弃,将你弃置。
我晚饭没吃,却不觉得饿,奇怪的是我发了一会儿火似乎心情好多了,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在心裏想刘方平,咬牙切齿的想该怎么报复他。他当年先是模仿成钧追求我,遭拒后却没有像成钧一样有耐心,而是带了一群公子爷,将我拉到厕所,扒了衣服羞辱挑弄,我还记得他当时笑我:“装什么清纯,成钧上得,我们上不得?现在大家都来开开眼界,看看成大少上过的宠物啥样子。”虽然到底是在学校裏,并没有实际行为,但给十七岁的我带来毁灭性的羞辱让我当夜就自杀了。
自杀不成,我妈打了我一顿,最后发现我精神状态不对劲,医生诊断是抑郁症,我妈去学校找老师和同学问情况,同学只说是被刘方平带人欺负,老师便打电话叫了刘家的家长来道歉,那边来了个管家装模作样的致歉,我妈当时好天真的回了家告诉我以后他们不会再欺负我了,她还以为我只是被同学欺负而已。
后来我妈就被工厂解聘了,说她得罪了人,回来的时候她还不肯告诉我,只叫我好好学习準备高考,后来她就发现了淋巴癌,后来学校贴满了我的裸照,我再也没去过学校。卖了成钧给我的房子和钱拿去治病……治疗很磨人,记得有种药非常贵,一支就一万块,我都用了,还要装模作样拿着书本在病房陪着母亲化疗,她总担心耽误了我的课,后来还是转移了,半年不到我母亲就死了。
人生从来不能一雪仇恨,快意恩仇,我妈这辈子受尽人辜负,留下我背负着她的殷殷期待,却为她什么都做不了——我有很强的负罪感,儘管我一直在努力开解自己。
然而现在我在想着我那几千万,能不能去买凶给刘方平打闷棍?
怎么买?看电视看小说,买上杀手好像是非常简单的事情……实际呢?我认识的寥寥可数的人裏头,好像都没有能认识黑道杀手的人。
像小说电视一样花钱去收购刘家的产业,嗯,先收购他家股票,然后低价抛售……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吧?
几千万……只怕都顶不住他们的回购吧……哈哈哈……更何况我这人一贯不碰股票期货这些东西,钱要变成让我安心的东西,存摺,房子,铺子……
大概我闭着眼睛将头埋在枕头裏让成钧以为我睡了,当我听到药瓶声响的时候转过头看到他拿着那瓶利培酮若有所思,我冷笑:“我有精神病。”
他转过眼看我,我笑着开始危言耸听胡言乱语:“是抑郁症,你还是早点放弃吧……大过年的,何必呢?接下去状况只会越来越差……我会因药物作用全身癡肥,目光呆滞,前言不搭后语,幻听,被害幻想,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和行为,然后折腾你,折腾身边的人。”
他放了药瓶没说话,过来吻住我,甚至有些兇狠,扯开我的衣服,开始要我,我看向窗外,心裏想着要不要开始装精神病,把他吓走,这似乎是个好主意。
第二天成钧替我挑选衣服,给我做早餐,然后温和地和我说:“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个不错的心理医生,我们今天去看看。”
他神态平和,似乎昨夜我的神经质的暴发没有吓到他,我看了他一会儿,他笑着过来亲吻我,仿佛全无芥蒂——他太少失态了,对待我永远胸有成竹。